《最后的政客》一书封面
南亚网视加德满都10月10日讯 据参考消息网报道,美国《大西洋》月刊网站近日刊发题为《最后的日子》的文章,作者是富兰克林·福尔。全文摘编如下:
2021年8月31日,美国正式完成从阿富汗撤军,结束美国历史上最长的战争。
国务院内部坚信,即便过了8月31日,驻阿使馆还将开放,一些援助项目也将继续,签证还将继续发放。美国(至少国务院)不打算放弃这个国家。阿富汗的严峻未来似乎还很遥远,在美国的监督下也不会发生。
这个严峻未来灾难性地提前到来。以下是亲历者讲述的那个惨痛8月,素材来自数十次采访。他们的失败如此一览无余,以至于他们迫切需要解释自己;但他们同时也渴望重温职业生涯里前所未有的充满戏剧性的痛苦时刻。
在这场考验性格和管理才能的危机中,拜登总统也暴露了自己。作为一个长期被讽刺为政治风向标的人,他展现出了决心甚至顽固。作为一个号称富有同情心的人,他面对人类的痛苦有时却显得超脱甚至冷酷。
拜登为结束美国历史上不愉快的一章而自豪。民主党人或许曾经把阿富汗战争称为“好战争”,但它已经成为一场徒劳的战斗,使美国无法集中精力采取维护自身地缘战略优势的政策。拜登认为,离开阿富汗,就是把国家的目光重新转向未来。
崩溃速度快于预期
8月6日-9日
6月底,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开始担心五角大楼从阿富汗撤出美国人员和物资过于仓促。迅速撤军将使塔利班得以向前推进,赢得胜利。
沙利文要求他的高级助手、国土安全事务助理伊丽莎白·舍伍德-兰德尔8月8日召集负责监督撤军事宜的官员开一次会。
等到舍伍德-兰德尔有机会召集会议时,形势已经比最悲观的预期更严峻。塔利班又占领了4个省会城市。美国中央司令部司令弗兰克·麦肯齐将军提交一份报告,警告喀布尔可能在30天内被包围,崩溃速度远快于预期。
8月12日
凌晨两点,沙利文的电话响了。打来电话的是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军方接到报告称,塔利班已进入距喀布尔不到100英里的加兹尼市,距离使馆和喀布尔国际机场太近。米利希望沙利文启动非战斗人员撤离行动。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沙利文也越来越焦虑。他打电话对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说:“我认为你得派一个高级军官到多哈与塔利班谈判,让他们明白,离我们的撤运行动远点。”奥斯汀同意派遣麦肯齐将军重启谈判。
8月13日
奥斯汀与驻喀布尔的高级文职和军方官员召开视频会议。他希望在前往白宫向总统汇报之前掌握最新情况。
美国驻阿富汗代办罗斯·威尔逊说:“我需要72小时才能开始销毁机密文件。”
奥斯汀回答说:“必须要在72小时内完成。”
这时,塔利班已经驻扎在喀布尔城外。放弃大使馆有一套程序。外交官们或多或少有一个周末清理这个地方:焚烧垃圾桶,把文件和硬盘放进粉碎机。一切有美国国旗图案的东西都得销毁,以免被敌人用作宣传。
8月14日
周六晚,国务卿布林肯打电话给阿什拉夫·加尼。他希望确保阿富汗总统继续致力于多哈谈判。塔利班代表团仍然准备同意组建一个最终可能由自己掌权的联合政府,把一些内阁职位分配给加尼政府的部长。这个计划得到阿富汗政治精英的广泛支持。所有人——甚至加尼——都认为,作为协议的一部分,他必须辞职。布林肯希望确保他不会动摇承诺而试图继续掌权。
加尼说会遵守协议,但对布林肯说,如果塔利班在8月31日之前入侵喀布尔,“我宁死也不会投降”。
8月15日
凌晨,少数塔利班武装分子进入首都。塔利班领导层打算在美军撤离后再入侵喀布尔。但他们的士兵没开一枪就攻城略地。他们行进途中,阿富汗政府士兵直接离开检查站。塔利班部队离总统府越来越近。
加尼匆忙登上院子里停着的米-17直升机,目的地是乌兹别克斯坦。《纽约时报杂志》后来报道,直升机低空飞行,以躲避美军的探测。之后,他从乌兹别克斯坦飞到阿联酋,流亡海外。他走的时候来不及收拾行李,穿着塑料凉鞋,带着妻子。
杰克·沙利文把这个消息告诉拜登后,后者失望至极。
失控程度令人震惊
8月16日
事态的绝望程度令华盛顿震惊。
人群如潮水般涌入机场。携带着装备和士兵的运输机按要求开始着陆。一架C-17设法着陆后放下舷梯,准备卸货,一群平民冲过来。机上的美国人不比外面的阿富汗人镇定。后舷梯刚放下来,机组就重新进入飞机,关上舱门。他们获准飞离这个失控的地方。
但他们没能摆脱人群。要逃离阿富汗,这是最后的机会。飞机开始滑行,十几个阿富汗人爬上飞机的一侧。其他人试图进入轮舱。为清理跑道上的人员,“悍马”军车开始与飞机并肩而行。两架“阿帕奇”直升机掠过地面,用气流驱赶这些平民。
当飞行员无法完全收回起落架时,一名机组人员前往查看。透过一个小舷窗,可以看到散落的尸体残块。
在停机坪上拍摄的视频瞬间传开,显示一位喀布尔牙医从爬升的飞机坠落到地面。这段视频让人想起一名男子从世贸中心坠楼而亡的照片——直线下坠的人体照片标志一个时代的开始和结束。
8月17日
2017年至2020年担任美国驻阿富汗大使的约翰·巴斯如今被安排了新工作:培训未来的大使。他不时地看一眼手机,关注着当年在阿富汗的朋友们的动态。局势显然很怪异:美国的行动能否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塔利班的合作。
刚开始上课,他的手机就亮了。是国务院行动中心的号码。
“您现在方便跟副国务卿舍曼通话吗?”
电话那头是国务院二号人物温迪·舍曼熟悉的声音。“我给你一项任务。你必须接受,今天就动身。”舍曼告诉他,“我打电话是请你回喀布尔领导撤离工作。”
威尔逊代办因为过去一周的经历受了刺激,无法完成必要的工作。舍曼需要巴斯前去帮助完成这场大撤退。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大概两周,比两周少一点。”
“我离开已经一年半了。”
“是,我们知道,但我们认为你是合适人选。”
巴斯开车到最近的商店买了徒步穿的裤子和鞋,匆忙登上飞机,投入到美国外交政策近来最严重的危机。
8月19日-25日
大约30小时后,也就是喀布尔时间凌晨3点30分,巴斯抵达喀布尔国际机场,立即开始工作。
他来到机场大门前,那里聚集着大批阿富汗人。他闻到粪便的气味,听到枪声和高音喇叭里传出来的达里语和普什图语指令。灰尘扑入眼睛和鼻子。他感受到拥挤在狭小空间里的人体散发出来的热量。
气氛非常紧张。海军陆战队员和使领馆工作人员试图把护照和签证持有者从人群里拉过去。但他们每次挤进人群,都会激起愤怒的反应,后面的人感到极不公平。有时事态濒临失控。军队只好关闭大门,让人群冷静下来。
一天里,巴斯随时会停下手头的事情参加与华盛顿的视频会议。拜登会扔给他各种点子,要让更多的撤离者通过关卡。为什么不让他们在停车场碰头?不能离开机场去接他们吗?巴斯会和同事们一起研究拜登这些方案的可行性——通常都很低。
在机场度过的第一天结束时,巴斯查看了电子邮件。朋友和同事的邮件像潮水一样涌来,求他救救阿富汗人。他知道自己几乎帮不上什么忙。华盛顿的命令再清楚不过。主要任务是把美国公民、美国签证持有者和伙伴国家(主要是欧洲国家)的护照持有者送上飞机。
巴斯心里还有另一份名单,是他担任大使期间认识的阿富汗人,他根本没有能力救出他们。
最长战争悄然结束
8月26日
所有监视喀布尔的情报官员都把心思放在“伊斯兰国呼罗珊”组织发动袭击的可能性。该组织是“伊斯兰国”组织在阿富汗的分支,“伊斯兰国”组织梦想在中亚建立一个新的哈里发国。
最终,喀布尔国际机场一个门口的爆炸造成13名美国军人和150多名阿富汗平民死亡。
8月29日-30日
阵亡军人的遗骸被空运到特拉华州多佛空军基地,进行称为“庄严移交”的仪式:盖着国旗的灵柩被抬下运输机的舷梯,然后被运往基地的太平间。
早上7点左右,包括巴斯在内,最后一批留在喀布尔的国务院官员合影留念,然后登上C-17的舷梯。准备起飞时,巴斯想到两个数字。美国一共疏散约12.4万人,称这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空运行动。他还想到那个未知的数字:有多少阿富汗人没能逃出来。他想到自己没能撤离的朋友。他想到,一年半以前,他离开喀布尔时还对这个国家抱着乐观的信念,但这种希望现在就像兴都库什山一样遥远。
在五角大楼地下室的一个指挥中心,劳埃德·奥斯汀和马克·米利通过无人机拍摄的视频观看了机场发生的事件。他们默默注视着最后一名驻阿美军多纳休登上最后一架C-17运输机离开喀布尔国际机场。
飞机起飞时,没有掌声,没有握手。奥斯汀和米利注视着他们这代人的伟大军事计划——一场夺去战友生命、把他们从家人身边拉走的战争——悄然结束。(本文节选自美国作家富兰克林·福尔新书《最后的政客:乔·拜登的白宫内幕和美国未来的斗争》) (完)
(责任编辑:刘美玉 审核:罗蒙山)